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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山春似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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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年纪,最好的时光,遇到最好的人,这大概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井儿用小手狠狠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脸,把自己痛得不行。
‘不是梦。’
他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发现井儿只有一个人,看样子像是迷路了,所以才一直跟着他的。
“你是平梅的,还是西坪的?”他蹲了下来,本来比井儿高一个人头,现在和井儿一般高了。
“我是云奚的!”井儿神气的回答,因为天河盛产茶叶,而云奚一带的茶是最好,也是最闻名的,于是不自觉的,语气里就带着些孩子气的骄傲。
他楞了一下,好像突然有了兴趣,笑着说:“那你这是去哪?”
“我去长林寺修行。”井儿得意的说,抬手指向山顶“就是那个长林寺!”
结果他顺着井儿指的方向往上看,“噗嗤”笑出了声。
他站起来,指向了另外一边的山顶上,说“平梅在那边,长林寺在那边的顶上,你走歪了。”
白水一带三十七个村落同属天河,村民依山而生,这三十七个村落顺着白水群山而建,平梅和西坪相近,两地之隔有一个小山丘,以此来划分界限,人们便戏称着小山丘为——奈何丘。现在两人在的位置,便是奈何丘的东边,平梅的边缘。
井儿撇撇嘴,也不解释,瞧他的手正要放下,就顺手的拉上了他的手,有点狡黠的说:“既然如此,那就烦劳公子带小女子走上一趟,囊中羞涩,山中野果清脆可口,赠你一个,聊表心意!”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青梅,二话不说就放到他手里。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收下了那看上去就酸不拉几的青梅,藏在了衣服里。
“那我便收下了。”他笑着站了起来,抖了一下后背上的背篓。
“我叫顾井,横竖都是二的井。”井儿小碎步跟着,悄悄的抓住他的衣角,还微微侧抬头偷看他。
他发现了,却也不介意,只是轻轻上扬嘴角,道:“我姓陆,单字一翎。”
“翎?”井儿微微皱着眉头,细细想了好久,感觉小脑袋不够用,便问了一句:“这‘翎’是什么意思?作何写法?”
“令羽翎,嗯……就是鸟兽身上又长又硬的羽毛,最常见的就应该是野鸡翎,就戏子头上戴着的那个长长的,那个也是。”陆翎想了想,觉得这样解释,想来这个小家伙是听得懂的。
“哦,原来是鸡毛。”井儿有点失望的样子,“哥哥长得清秀,却用鸡毛做名,想来你爹爹可不怎么喜欢你呢。”
陆翎不禁莞尔。
“不过既然是父母给的,即使是含义不好,你也得爱惜才是。”井儿嘟着小嘴,这话既说给陆翎听,也说给自己听。
陆翎笑了,道:“好。”
“对了,你刚刚在干什么,是采药吗?家里头有人生病了吗?”井儿也不管陆翎回没回答,就开始巴拉巴拉的说起来了。“我今天才来平梅,还没逛逛平梅如何,就要去寺里了,爹爹说大师管得严,到时候就没机会出来了。”
“嗯。”
“我刚刚在树林里看到小兔子了,非常乖,我和它约好了,以后要是无聊了,我就来找它玩,它蹭了我一下,好像是听懂了,用行动回应着我呢。”
“和我一起来长林寺修行的还有梅生姐姐,她早上抢了我的桂花糕吃,还和我怄气,不过我已经原谅她了,毕竟以前我也经常抢我三姐姐的桂花糕吃,不过比起桂花糕,我更喜欢绿茶糕,特别是飘香斋的,初夏的茶叶做的绿茶糕最好吃,不过来平梅可就吃不到了……”
“平梅的山可真好看,我们那儿也有山,叫云奚山,我从小就想去看看,不过爹爹和娘亲都不让我去,说是我还太小了,好像只要我一提云奚山,他们就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山上住着妖怪……”
“你相信有妖怪吗?我觉得是有的!不让怎么会神明呢!爹爹说,世间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成双的,就像阴阳,正反,好坏,善恶,就像天上有日月,世间有男女,所以,既然有神仙,那就一定有妖怪!你说有没有道理?”
“其实我觉得我是不用来修行的,我觉得我已经是世间上极好极好的姑娘了,可娘亲却说,这世间的好姑娘是在寺里,因为她们把一生都献给了佛祖, 但我却觉得这是没道理的……”
“还有还有……”
井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小小脑袋里装的那些说不完的话,非要现在都说完。这漫山的春色就这样因为井儿的小嘴儿吵闹得像个夏天,就连着不温不凉的阳光也开始明媚,开始热烈起来。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不要学黄梅戏了,娘亲非要我学……”
“到了。”陆翎歪着头看着还在说个不停的井儿,“长林寺到了。”
“最后老师傅还是被我气走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到了……”井儿意犹未尽的顿了一下,他们已经走到快到山顶了,能看得到用石头砌的山路,和长林寺那高高翘起的屋顶和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的瓦砾围墙。
井儿失望的抬起小脑袋看着陆翎,嘟着小嘴说:“没想到长林寺还挺近的哦。”
“你顺着这路走,不用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陆翎嘴角带笑,歪着脑袋看着井儿。
井儿松开了拉着陆翎衣角的手,然后小手儿紧紧攥着自己的小裙子,耷拉着着小脑袋,似乎有些不舍得,也不去理会陆翎的话。
“你快些回去,我也要走了。”陆翎揉揉井儿的小脑袋,笑得开心,似乎也舍不得这个神神叨叨的小娃娃。
“好吧,那我走了哦。”井儿抬起小脸,挤出一个笑容,便大步跑出了树林,到了山道上。
陆翎看井儿快走到山道上,便放心的转过身。正打算离开,身后的脚步声突然越来越大声,结果陆翎一转身,就和小小的井儿撞了个满怀,井儿身上香甜的气息不由得让陆翎慌了心神。
“这个给你!”井儿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糕点,陆翎接过的时候还带着残留的体温。
“这是什么?青梅?”陆翎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井儿。
“飘香斋的绿茶糯米糍!可好吃了,当做你送我一路的谢礼。”井儿开心的笑着看着陆翎。
陆翎犹豫了一下打开一看,还真的是糯米糍,轻轻闻了一下之后便拿起一块给井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原本白净的脸透着粉红,把他出卖。
“嘿嘿嘿,那我就吃一个。”井儿毫不客气就凑过去一口咬下,嘴角不小心碰到了陆翎的手指,结果陆翎藏在青丝里的耳朵,竟红过井儿头上别着的野花。
“嗯嗯,好吃!”井儿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的说着话。
“哦。”陆翎简单应了一声,便合上了黄皮纸,把糕点放到怀里。“你这个小娃娃,我是见过的。”
“我知道,想来我也是见过你。”井儿歪着小脑袋,道:“也许是昨天,也许是梦里……”
“也许是上一世。”陆翎笑了,道:“你说过啦!”
“快回去吧。”陆翎退后一步,示意井儿回去。
“那我以后有空的时候……找小兔子玩的时候……可以顺便找你。”井儿嘻嘻笑,天真烂漫。
“好。”
“那我先走了,回头见。”井儿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作揖,陆翎回了一礼,之后井儿就小跑着回去了。
陆翎一直傻站着,直到井儿小小的身影被大树遮掩,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依旧没回过神。山风吹过,陆翎单薄身子似乎就要和摇晃的树影,细碎的阳光,都融进了这一山春色,找也找不回来。
陆翎掏出了井儿送的青梅,擦了擦,咬了一口。
“唔……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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