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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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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许盈都梳总角髻, 今日在行冠礼之前却已经重新打散了头发,梳成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四方髻。

古代成年男子的发髻,没有所谓的半束半披(某些少数民族可能存在这种情况), 所以古风飘飘的小哥哥上半部分头发梳成发髻, 下半部分头发长发及腰,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古装剧中出现这种情况是为了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至于来历,可能是结合了成年男子发髻和儿童发型的结果。

小孩子梳总角髻,因为头发短,颈项上有许多头发梳不上去,只能散披着

不同于古代各朝各代女子发髻都有着多种多样的风格, 同一时期也有不少选择, 男子的发髻一直以来选择面很窄!

若不是僧侣或者道士,成年男子基本上就是一个四方髻。不过此时也有成年男子梳总角髻的, 一般是在家闲居的名士为了显示旷达纵情(?)。

前额中分, 在两边额角后打辫子, 后脑也要结小辫子,一般左中右三根,然后又于后脑心结成一个稍大些的辫子。最后和前面的头发汇拢, 成为古装剧中常见的那种男子单髻,这就是所谓的四方髻了。

打小辫子大概是防止碎发跑出来吧当然, 或许也有美观的作用。

发型的改变对一个人气质的改变往往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平常许盈梳总角髻, 配合稚嫩的脸, 总让身边的人当他是个孩子。如今梳四方髻,立刻显得成熟了很多,加上他本来就比同龄人稳重成熟, 乍一看上去竟让人觉得是个稍显文弱的十七八少年。

虽然还是年轻,但到底不像是个孩子了。

看着这样的许盈,裴庆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有点儿激动,又有点儿不知所措。像是一个新手父亲等到了自己的孩子出生,又像是忽然之间惊觉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另外,还有点儿感动。

种植一株花木,为他培土、浇水、施肥、剪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见他亭亭如盖。

现在他知道,收获的时候要到了。

旁边捧冠的是许氏一个族人,裴庆端起发冠,稳稳地安在许盈头上,又用簪笄固定。

此时冠礼早就不如先秦,甚至汉时那样郑重与繁琐了,所以这就算完成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还需要戴三次不同的冠。

许盈站起身来后,裴庆道:“既已加冠,今当成人。宜行止端方,以庇身护家□□定国,不负汝少时立志。”

许盈答曰:“学生之志,至死不改,如向年所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裴庆第一次给许盈上课,问他们读书所求者何,未来有什么志向,许盈就是这样说的。

然而对于其他人,却是第一次听许盈这样说,一时之间都怔忡了起来——对于很多许氏族人来说,他们是第一次有点儿了解这个少时便南来的嫡支郎君。

虽然此时的冠礼已经不断简化,连最基本的程序也只剩下了加冠本身。但本质上的精神是没有变的,所以裴庆刚刚才有所言,许盈才有所答。

这其实就是裴庆这个长辈在对许盈表达劝勉和期待,而许盈则是回以自己的志向和人生态度。

古之君子是真的会为此贯彻、努力一生的!

裴庆轻轻颔首,最后为许盈表字成年之后以字行于世,这在此时已经非常普遍了。不过许盈的字并非裴庆所取,而是父亲许勋在他出生时就已经定下的,这一点从他们兄弟几个的名字就能看出了。

都是《道德经》中的文字。

许成字若缺,是‘大成若缺,其用不弊’,许直字若屈,是‘大直若屈’,许巧字若拙,是‘大巧若拙’。这样一来,许盈的字就很清楚了,《道德经》云‘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许盈,字若冲,这就是他今后的字号了。

裴庆看着眼前的许盈,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但没办法,他分明感受到了心跳的飞快,血液奔涌而过,仿佛自己回到了十几岁时一样——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世道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他那时以为自己的世界就是全世界,而他就是世界的中心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去改变世界的。

然后,此去经年,他终于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世界的中心。世界轮不到他去改变,甚至也不在乎他否定了什么、肯定了什么。

从那之后,他没有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玩世不恭,同时,也终于学会了不去‘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时,父亲是为此欣慰的,他的父亲一直在担心他,担心这个才华出众,同时又过于‘不合群’的孩子终有一日会惹下大祸。

对于闻喜裴氏来说,多一个任性旷达的子弟并不算什么大事,就算他不拘礼法、悠游林下、顶撞权贵,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也不过是多一则逸闻。

但他若一直像少年时那样,就是另一回事了。

或许对父亲而言,这是他的成长当他认清楚这个世界的事实是怎样的了,自己也自愿走进了这样的事实中,这就是少年的‘成长’。

裴庆曾经观察过作茧自缚的蝴蝶,发现所有人都惊喜于挣脱茧壳,有着美丽翅膀的蝴蝶,认为它是毛虫所化,这就是毛虫的成长!但裴庆总有一种不同的念头,他觉得毛虫是变不成蝴蝶的。

那分明是杀死了毛虫,吸吮着毛虫的尸体,这才长成的新生命。

所谓的成长,是杀死自己,然后诞生一个新的自己。

按理来说,事已至此,此前的自己既然已经‘死了’,就不应该再次出现。但在面对许盈的时候,裴庆终于不得不承认,过去的自己一直都是死而不僵过去的他比他想的还要不甘心!

于是,非得从深渊里爬回来。

“玉郎,你今后不会变吧?”裴庆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也终于问了出来。他只担心这个少年也失去最初的样子,和他一样杀死曾经的自己。

纵使能够再爬回来,其实也只是一抹冰冷的游魂,无法改变什么。

许盈似乎很困惑在冠礼的最后裴庆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他也没有多想,很快就像平常一样笃定开口:“这是自然的,少年志向,至死方休!”

要知道,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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