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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第 2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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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子, 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许盈和周若水昏礼这一日,亲迎队伍早早往义兴周家而去。抵达周家时, 周家这边还在做最后的送亲准备,迎亲队伍这边便按照北边习俗开始催妆。‘催妆’之俗在南方虽然不多见, 但此时中原还是文化中心, 南方学北方是很常见的,这在交流比较多的世家大族之间更为常见。

在催妆之时,许盈与男傧相则去周家亲宾妇女所在的阁中拜见。

众亲宾妇女见到穿红衣的许盈纷纷大笑, 特别是一些长辈, 正是因为辈分在那里, 今日又是大喜之日不用讲究一些礼节,纷纷打趣起来:“好一位玉人,果然是玉郎君!”

此时婚俗,红男绿女,男子穿红色礼服,女子穿绿色礼服。这红色与男子平日穿着大不一样, 男子平日也穿红,但除了绯色官服外,很少见如此鲜亮的红色,这一般只出现在女子的石榴裙上!

而红色实在是非常显白的颜色,许盈本就肤白,在如此衬托之下更符合世人对‘白玉郎君’的印象了。

至于这个颜色在别的地方适合不适合, 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时尚的完成度靠脸’,颜值出色的话就是披麻袋都好看,更何况只是颜色鲜亮的礼服——应该说,如此反而更显得许盈长身玉立至少按照时下的审美是如此。

“人说‘敷粉何郎’, 面白而不见粉,如今又见玉郎君白玉而成,可见代代有人,不让前人专美于前!”说这话的是一位周若水的叔母,她本来就是妯娌中口齿最好的一位,情商高,常年担当者气氛组。此时冒出头来,手上端着给许盈的酒水。

许盈伸出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喝到了辛辣的茱萸味也面不改色显然这杯酒是被加过料的。不过这也不奇怪,他来拜见亲宾妇女本来就是为了时下婚俗中的‘谑郎’。

‘谑郎’这种婚俗南北朝都盛行,而且也说不上是谁学谁的,好像在各地都有类似的习俗。除了汉人,一些此时称之为夷人、徯人的少数民族也有这种习惯,在新郎上门时,女方家人要好好戏弄其一番。

这既是在搞气氛,也是给新郎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新妇的娘家是不好惹的!

当然,这种‘谑郎’一般也很讲究分寸,不会真的让新郎下不来台真的让新郎心生不满了,最后倒霉的还是新娘。这方面可是有反面例子,还留在了史书上的!

除了茱萸酒,之后中亲宾妇女还有各种‘刁难’,最后则用杖打来收尾——说是杖打,那木杖却只有三指粗细,并且裹上了绒布,妇女们收着力捶打真的就是图一乐罢了。

在捶打中,许盈和男傧相‘逃去’了周若水的闺阁外,此时又是一番仪式,许盈总算接到了周若水。

周若水身着绿色礼服,头冠上造有精致的花枝鸟雀,十分高大沉重,许盈看一眼且替她觉得脖子疼至于周若水的妆容,这个时候许盈是见不着的。此时不流行盖盖头,却习惯亲娘子手执纱扇遮脸。

只有夫妇行礼完毕之后,两人单独见面时才拿下扇子(类似揭盖头),而这后来也会衍生出却扇的种种习俗,譬如新郎要作却扇诗。不过这个时候习俗还不完备,基本没有这个做法,在共牢合卺之后就直接却扇了。

接到新妇的许盈在众人簇拥之下,和周若水拜别了她叔父叔母,这才车船绵延地往长城县而去。

等到长城县这边接到人时,时间正好。

几乎是踏进举行婚礼的大宅,就有一堆人拥簇上来,这里既有周家族人,也有此次昏礼的一些礼仪人员。忙了一天的许盈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成了牵线木偶一样,就算之前已经知道昏礼该怎么做了,此时也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这一方面是因为疲惫虽然结婚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有一说一,昏礼并不一定会让人觉得轻松。许盈可能还好一些,身为新娘的周若水疲惫可能还要加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许盈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此时昏礼还没有真正的拜堂仪式,但已经有了交拜仪式,新婚夫妻会在堂前交拜,并且拜见亲友。这个仪式可比后面的‘洞房’重要的多,有了这个仪式,从民俗、法力上两人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有没有洞房过反而不重要。

所以古代小说里,丈夫拜堂之后就被征兵,没有洞房的妻子也是妻子,古代礼法之下亦需履行妻子的义务(比如孝顺公婆),至少这个不是说假的。

许盈觉得自己踏在了白云上,脚下软绵绵的,也想不到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全靠身边的人‘提醒’许盈是如此,周若水又何尝不是?之前她已经很疲惫了,到了这个时候,越发觉得头上的头冠像山一样要坠断脖子,脸上的妆像面具一样让她难以呼吸,就连礼服也像是吸饱了水,沉重的可怕!

昏礼是她期待的,但说实在话,昏礼本身确实很折磨。

但到了行礼的这一刻,疲惫的身躯中心却忽然升起了一种细弱,但存在感十足的酥麻——她感到沉重,感到轻松,感到要落入地下,感到要飘向天空好像什么都感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

为此,这对正接受祝福的新人甚至显得有些‘呆笨’,但这又和真正的笨手笨脚不同。旁边的人分明能够看出,这两个人明明是不知所措、被昏礼的幸福刺激过头了,于是就是这样的呆笨也变得惹人怜爱起来。

纷纷笑话了一番。

“若冲一向聪明,今日倒是让人瞧了笑话!”陈琉隔得不远,所以看的比较清楚,对旁边的和延笑话了一句:“待会儿必然要笑话他一番!”

此时有类似闹洞房的习俗,但是只闹新郎,并不会进入洞房闹新酿。陈琉此时所说的,正是之后的打算!许盈朋友很多,很多性情之辈,此时抱有这个想法的可不要太多!

而这个时候的许盈对此自然毫不知情,他是太疲惫,又太幸福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和周若水一起被送到了新房之中。

此时有人捧来牢盘和瓠,牢盘放着的是食物,瓠则剖开成两半,然后盛着酒(这就是合卺酒的前身)。此时要行的是共牢合卺之礼,这个时候这套礼节是‘新出’的,不属于六礼,但来头很大,据说是复原古礼而来。

而实际上,也只是让贵族们多一个炫富的方式和古礼中朴素的用具不同,此时用到的器具不是金就是银,还有周围的各种装饰,雕费采饰,还讲究堂上点满烛火,以至于亮如白昼(昏礼之后就入夜了),是为‘牢烛’,这在此时可以说是穷奢极欲!

这时蜡烛还很昂贵呢,贵族夜宴常见的也是庭中用篝火,堂内用注油的连枝灯。有用蜡烛的,但那都可以被归类为汰侈不然的话,石崇斗富之事中也不会提到了蜡烛了。

许盈有造蜡烛,那是比如今的蜡烛成本低的多、产量也大的多的蜡烛,但问题是产量对着需求,依旧很有限所以市场上的价格并没有因此回落——许盈反正也乐得高价卖货赚钱,左右这也和民生无关,赚的是肉食者的钱。

旁边有人说吉利话,也有亲友在起哄,许盈都只做听不到,伸手拿筷和周若水一起取用食物。周若水此时还用纱扇遮脸,取用食物、饮合卺酒都显得格外乖巧,许盈想和她说悄悄话,然而才说了一个字就发现不行。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是在场所有人的中心,哪有机会说悄悄话?他显然是忘形了。

直到众宾客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许盈和周若水,许盈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个时候房中还有周若水的好些婢女侍奉,不过时下观念里,奴仆婢女可以视作不存在,所以他们此时就是时人眼中的‘私下单独见面’。

周若水不必说了,而许盈就算是有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也多少受到了影响,习惯着身边总有人,并尽量忽视他们。

所以这个时候,许盈也明白可以行却扇礼了——周若水拉开扇子,按理来说,这时候该新婚夫妻含情脉脉了,然而许盈却一个不厚道笑了出来。

“七娘,如何是这样妆!”时下贵族男子且流行化妆,女子就更不必说了。但化妆品实在没法说,所以‘妆感’重是无法避免的。平常周若水也不爱浓妆,觉得太束缚,脱妆了更难看,所以许盈感触还不深。然而今日是新娘妆,可不是像刷墙一样拼命刷粉么!

许盈一眼看过去,绝不可能有惊艳之感事实上,他觉得即使是这个时代的土著大概也不会觉得这个妆好看吧。人的审美虽会随时代变化,却是有共通之处的,看平常的妆就知道了,就算许盈不是特别欣赏,看习惯了之后也承认其中有一种另外的美感。但新娘这浓妆,他是真的一点儿也欣赏不来!

周若水见自己辛苦一日的妆被许盈笑,立刻就瞪了她一眼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妆难看。

许盈笑着躲开了砸来的纱扇,吩咐婢女去捧香汤、胰子等物,准备给周若水洁面。自己则是绕到周若水身后,伸手为她卸下沉重的头冠,小声道:“之前见就想替七娘你卸下来了,这该多沉啊,累不累?”

周若水本来还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许盈少见的有些孩子气呢,这个时候又因为许盈的一句话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不是什么肉麻的话,但就是觉得不好意思,脸都烫了起来。

胡乱之中,她脑海里模模糊糊有了一个想法幸亏粉敷的厚,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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