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咏伤·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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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环云岛的气候变化得越发不按常理出牌,一个阴雨连绵的白天总是跟随一片火红的火烧云的傍晚而来。圣云国的火烧云异常鲜红甚至可以看到它们的涌动变化,仿若天空中正发生一场火灾,而向海天一线处望去似乎苍天将火灾蔓延到人间,据说多年前在这种天气下出海的渔船经常莫名的在海上起火,那种火是任何凡人无法扑救的,最后换给人们的只是船只的残骸。时过境迁,人们对火烧云的传说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化,反而越发离奇、越发使人恐惧,最终“晚霞不出门”成为一道咒语深入人心世世沿袭下来。而对于独孤家族又是一个例外,尤其是那些肩负使命的独孤英雄们——人在充满恐惧和威胁的时候更容易暴露平时极力隐藏的秘密,甚至罪恶。或许这只是独孤英雄们自认为有道理说服自己逞强欲望的托词。

所以当人们怀着疑虑和不安向布满晚霞窗外望去时,会看到火红中策马扬鞭的剪影,那时屋内的人总是很心安并且充满崇敬,只是他们不知道,或许他们看到的那潇洒的身影或许有一副堪称尤物的脸庞,不难猜,这身影的主人就是独孤家的大小姐独孤雪娆。

此时,独孤雪娆和她的白马立在环云岛最高的山峰的山半腰,这个山的名字叫做“莫名山”,这个名字是独孤璞华洛命名的,他说往往世界上最绝世的东西是没有名字可以被驾驭的。马背上的雪娆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翻身下马将马拴好,只身向没过头顶的野草深处走去。这条路对她来说毫不陌生也并不艰险,她已经在很多个晚霞之夜来到这里并开辟了一条隐蔽的小径,小径通向的是莫名山的一个无名山洞。这个山洞是上次参加环云岛的冒险时发现的,独孤雪娆这次没有将这个发现给任何人分享,包括独孤雪晴和雷亦歌。

她又一次站在这里,眼中闪烁着小女孩拆礼物时的光芒,走到门旁那用不同形状砖堆砌的守门兽前,每一块砖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而大部分符号对于独孤雪娆来说都如乱码,这并不重要,她眼中只有刻着独孤家族符号那块兽头犄角的那块砖。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将这个发现和他人分享的原因,她从未听家族人提起过,既然家人选择对此保密她觉得让更少人知道比较好。她走上前伸出手在犄角的左右分别用力拍三下,然后拔下了犄角,她觉得地底下仿佛有什么在扭动一般。凭借经验退到一旁,果然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地动山摇,当一切再次恢复平静,山门也向独孤雪娆缓缓开启。雪娆点亮特制的手提灯,用右手扶着洞墙缓缓向深处移动,“当你身处黑暗时一定要保证除了脚踩的地面还有支撑你的东西,实在没有便在右手紧握你的武器,最好不是枪,因为你看不见。”这是父亲的教诲。她知道自己离洞口已经很远了,她依旧没有到达这个洞的尽头,借着灯光她隐隐约约看到墙上被刻着什么符号。蓦地,她停下脚步,不足的光线照亮了和其他交错在一起的一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不同国家的古字,而其中只有一行是自己能看懂的:“身世,可以有选择性的影响人的一生。”这是维纳帝国的古字,母亲在她四岁时就教给她,维纳帝国是母亲的故乡。母亲说即便在维纳帝国也不是人人都会读写这种文字,会的人以它为自豪。雪娆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没有交给聪慧的妹妹雪晴,雪娆并没有多问,她知道母亲没有说的事情问了也不会有结果,更何况雪娆喜欢自己去揭开谜底。

雪娆继续往前移,而不久她听见了自己的轻呼,在发现脚底的支撑忽然消失的时候,即将下坠的身体告诉她自己才刚刚到达洞口而已——陷阱般的洞口。还好这种状况仅持续了未来得及反映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紧紧的环住雪娆的肩,雪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抽出右手搂上来人的颈部,然后听见自己踩过的石块滚下的声音,意识到没有落到洞底的声响时,独孤雪娆已经是一身冷汗。当雪娆发现自己依旧和这个陌生人保持如此暧昧姿势时,悄悄将手臂从对方肩头松开,对方身上陌生的植物的清新气味萦绕着雪娆,所以即便是看不清对方相貌她依旧确定他不是环云岛的人,这个高瘦的人。而那人似乎朝着洞口思索什么,环着雪娆的手自然的松开,雪娆皱了皱眉决定打断这人独自的沉思。她伸手抽出短柄尖刀抵住那人的咽喉,低沉的男声从口中吐出:“首先感谢你刚才的相救并希望你能够谅解我此时的冒昧,你现在对于我来说完全是陌生人,尤其是在黑暗中跟踪了我……”

“我接受你的谢意,不过我要强调我们只是殊途同归罢了,如果您一定要说是跟踪的话那跟踪仅从进入山洞之后开始的,如果没有小姐你的帮忙进入这山洞还真是件麻烦事呢。”在看不清彼此面容的黑暗中,雪娆毫不掩饰尴尬的神情,她想起刚才差点滑落洞底的瞬间自己惊叫声早已暴露了性别,而当她听见似乎是对方刻意停顿之后吐出的言语时,表情彻底凝固了“恐怕架在我脖子上的兵器很难达到主人的目的。”自己太迷信英雄父亲了——这是雪娆发现自己腰部被一把枪抵着的时候的第一反应,也是唯一的反应。

很明显对方将绅士风范发扬到极致,雪娆只能在对方移开枪口的同时放下防身刀,转身去研究刻在墙壁上的文字:“你认识这些文字吗?”“上面写的什么?”他走近她。那股植物的清新再次袭近她,“不知道。”雪娆瞥了眼维纳帝国的那行古字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向光明处走去,和这个人共处一个几乎封闭的狭小空间里的雪娆发现新鲜空气是多么重要。

而走出山洞的雪娆反而不那么急着呼吸新鲜空气了,刚才就是这双不见底的深灰色瞳孔一直在黑暗中让自己感到窒息的吗?雪娆感觉得到对方略显冷漠的眸子同样在观察自己,独孤雪娆不清楚他已经从自己身上看出了多少,她耸了耸肩对着同:“按照礼仪我们应该彼此介绍,不过看得出来我们都不愿意说出其他……”“因为你怕说出少于对方的信息而觉得不公平…”雪娆闻言愣了一下,转而微笑:“而你对我没有足够的信任……你的这件灰色外套很适合冒险,特制的吗?”雪娆转过身像自己的马走去,心里掂量着为何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他竟有着如此成熟的气质。于是,雪娆错过了她背后冷漠的目光中露出的欣赏和赞许。

独孤雪娆牵过马:“不要告诉我你是徒步爬上山的。”然后雪娆看见对方侧脸的笑意,纵然那满是不在乎的笑,但镀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竟是如此让人难以移开目光,雪娆这时并不知道这一瞬间竟烙印在记忆中,牵绊自己走向多年以后。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为眼前傲慢的人作了回答,雪娆从听到声音到一匹黑鬃马映入眼帘心中不住赞叹,绝对的一匹少见的宝马。“缰绳对于千里马来说从来都只是束缚,不需要主人的鞭笞甚至发施号令……”

“我恐怕它不需要缰绳皮鞭只是因为它的主人已经从思想深处将它束缚住了。”任谁听到雪娆挑高的语调都会将充分的目光集聚到她嗔怒的明眸上,当雪娆看到对方竟然以一种早料到自己会这么说的神情注视着自己时,如果前面她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反应,那么现在她告诉自己该做些独孤家族此时会做的事了。

“不如我们比一次怎么样,看谁的马先下山并穿越那条断桥河?”雪娆看着对于自己提议似乎无动于衷的人,补充:“是不屑与被有形的缰绳拴住的鹤唳比试吗?”

“鹤唳…一个爬荒山,钻山洞的野丫头的马居然有名字?”待雪娆充分消化了这讽刺十足的话时,他已经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朝她笑,而这次她看清那是名副其实的嘲笑。

雪娆第一次丝毫无法享受马背上的逆风而驰,因为她确定在她斜前方的那匹黑鬃马的主人故意保持着超于他四十步的距离。他绝对不是环云岛的人,环云岛怎么会有比独孤家族还要不可一世的人?

想着雪娆嘴角勾起明媚的狡黠,独孤璞华洛总说每当女儿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离她最近的人要小心了。

五十步、六十步……雪娆不露声色的使自己落后他更远,然后轻抖缰绳,无需发施号令,鹤唳载着主人朝另一个方向奔下山头。他说的没错,自己有时候的行为确实不像是被淑女礼仪教化出来的名门小姐,例如不按比赛规则出牌,扰乱一池春水后轻装抽身而退。雪娆面庞上漾起无限笑意,忍不住回望——

一人一马一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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