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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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杰克等人打开下水道通口之后, 温山眠便觉得自己的五感变得不太对劲。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那圆筒建筑里散了出来,似有似无地影响着他。

此前他觉得萨文坐在集装箱上的样子,同周遭的黑海割裂。

如今萨文转过头来后, 温山眠看着他那开开合合的铁片, 又总觉得身后有什么咀嚼音在朝自己靠近。

仿佛还伴随着一双眼, 从那圆筒建筑里传来。

温山眠不着痕迹地将手落向刀鞘,直至确定暂时没有危险, 视线才落向萨文,仔细回忆他方才说的话。

良久蹙眉:“自食其果?”

周围黑海卷得厉害,萨文在咆哮的海浪声中, 猛然从自己方才的愤怒中回过神来。

恍惚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有些不可置信,到最后甚至颓败地伸手抹了把脸,望向温山眠身后的圆筒建筑:“……等你去到布拉特,他们会身体力行地告诉你更多, 倒没必要在这里询问像我这样的人。”

“可什么叫像你这样的人呢?”温山眠轻声。

“机械百怪萨文,堕落者萨文。”萨文用沙哑的嗓音暗自喃喃道, 间或还能听见一些金属回响:“我还有什么样的称号呢……哦,在我没有那么迷恋金属之前, 他们也喊我屠夫萨文。”

屠夫萨文,战场上疯癫的屠杀者。

被血虫寄生手腕之后, 能直接利落将自己手臂砍断的果决之人。

到最后接上金属手臂, 在金属手臂的基础上改装变异武器, 图的无非就是勇往直前,在那黑暗的时代之中撕出光明的口子。

可等到光明真正到来时,萨文却难以走进去。

他好像迷失在了黑暗之中。

就好像现在在黑海的包裹下,背对明月一样。

“屠夫萨文第一次登陆斯特罗集, 是在十年前。”萨文望着黑塔喃喃道,而十年前的他,显然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接到猎之都的任务,说梅斯塔尼亚家族大乱,是时候乘机拿下亚里斯岛了。”

亚里斯岛,也就是他们现在眼中的黑暗海岛城。

不过当初萨文第一次登陆这里时,海岛城显然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也不是先生描绘中,世外桃源的美好模样。

那时的亚里斯,给人的印象是井然有序的,且非常有序。

当你登陆这个岛屿时,会感觉上面来来往往的人简直同机械程序一样乖巧,连行走的路线都是提前规划好的。

而这种有序本身,就意味着丧失生命力。

萨文倒是不觉得意外,他是那次行动的猎魔人首领,能在这样重要的行动中担任首领的位置,此前各式各样的奇怪场面早就见惯了。

他很快便将任务安排下去,因为猎之都得到有关梅斯塔尼亚的消息更早,所以萨文这一次抢在了血族的前面。

等到那名高等血族带着仆从,狼狈地从海面上抵达时,萨文很轻易地便混进了人类仆从之中。

当然,不是高等血族带来的仆从,那太危险,也太容易被甄别。

萨文潜入的,是亚里斯岛上本就有的仆从。

这群人类仆从没想到高等血族会突然造访,岛上出现了一刹那的混乱,而萨文正是借着这个时机,混入岛民之中,并想办法深入亚里斯岛的。

虽然高等血族来了,但他们并不是萨文一行人的任务目标。

他们的任务目标,是摧毁魅魔制造基地--亚里斯岛,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萨文首先要做的就是深入黑塔。

那时候人类对黑塔的了解还很少,甚至对整个亚里斯岛的了解都不多。

他们也不确定梅斯塔尼亚会乱到什么程度,一旦等亲王反应过来,亚里斯岛会不会立刻封锁反击。

这以上种种不确定因素,都是猎之都选择萨文来执行任务的原因--他是不要命的屠夫,能同他混成一个队伍的,也全部都是疯癫的亡命徒。

只要能把他们的名字和亚里斯岛的毁灭绑在一起,那即便是死无全尸也在所不惜。

可谁曾想,这个本该算突击的任务,在亚里斯岛严密的防守系统下,竟变成了潜入任务,执行了整整半年。

到最后同伴一个又一个无声地消失,而萨文竟然连黑塔的门都没找着。

情况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如果是潜入敌方人类的基地,伴随潜入时间的增加,也许会因为熟练而变得更安全。

但潜入血族的基地,最重要的根本不是怕周围人类的怀疑--人类在血族的统治下,也早就麻木到压根没有怀疑同伴的意识。

萨文需要的是谨防被血族发现。

被会读心的血族发现。

要错开这些血族,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靠的是日夜的算计和逆天的狗屎运。

甚至可以说,萨文能活到最后,基本全是靠运气。

哪个屠夫会算计?

萨文想象中的行动,是他找到黑塔之后,咆哮着同黑塔同归于尽。

可实际的行动,却是让他这样最不擅长隐藏的猎魔人去隐藏!

仔细想想,他的队伍中,艾丽娅、瓦吉拉,特特林,每一个都是隐藏和侦察的好手。

可活到最后的却是他萨文。

当他最后一次神奇地错开血族,甚至鬼使神差地找到了黑塔位于地下的门时,萨文简直觉得他十八辈的祖坟都在冒青烟。

他收拾收拾心情,激动地推门而入,将封锁了半年的力气一路展现出来,从最开始的规矩隐藏等换班,到最后藏不住了大杀特杀,一路杀到黑塔的核心前方,看见那个高等血族,以及那个庞大又丑陋的大脑时--萨文再回头思考,发现一切其实是早有预兆的。

梅斯塔尼亚亲王已经死了。

否则传信决不需要由高等血族来进行。

而倘若梅斯塔尼亚亲王已经死亡,那么对萨文来说,灭掉眼下的黑塔,就几乎等同于灭掉了四大亲王之一,整支梅斯塔尼亚家族长达七百年的势力!

在这个意识下,萨文简直激动到浑身发抖。

被高等血族发现算什么?可能死又算什么?黑塔的核心就在面前,那个丑陋的大脑,那个被拆开了的人皮躯体就在眼前!

萨文用枪弹攻击那巨大的脑,发现无效之后,一路拿着血银刀砍杀前进。

他剁掉自己被血虫腐蚀的手臂,在同那高等血族激烈战斗的最终,一刀刺进人皮躯体时,队友艾丽娅的脸颊缓缓抬起,浮现在了他眼前。

是谁在引导他前进?

又是谁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给予他无数他想都不敢想的好运?

但这都不重要,早在联系不上的时候萨文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或者说,前往亚里斯岛的那一天,他们小队的每一个人便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任务是残酷的,魅魔掌控幻影之力,在其下的任务更加残酷。

所以谁死了都没有关系,哪怕他们亲手杀死所有队友都没有关系!

只要能摧毁这个不断制造出魅魔与梦魔的黑塔核心,只要能消灭梅斯塔尼亚亲王最倚仗的势力,只要能结束血族的统治,同千千万万已经死亡的猎魔人一样,让人类迎来光明,那么他们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鲜血溅上了萨文的半边脸颊,爬虫在其中蠕动。

事实证明,摧毁人类的不是死亡,不是疾病,也不是贫瘠,而是失去希望。

戴着华美的珠宝,靠在亲王腿上的人类是麻木的;当艾丽娅在萨文的刀下抬起头来时,所流的眼泪同样是麻木的。

“你以为这样便结束了么?”那个喘着粗气,声音同样粗哑的高等血族说。

“你以为你到了这里,她以为把你引导到了这里,一切便结束了么?”

不,永远也不可能结束。

因为那天,萨文在艾丽娅的眼泪里,看见了混沌之脑的记忆。

那记忆来自于血族的始祖,凡受初拥转换型血族,都无法逃开其传承记忆的影响,它等同于所有血族之源。

能力越强者,血液便越纯,而血液越纯者,受到的传承记忆影响便越大。

艾丽娅作为新的魅魔载体,承受了整个混沌之脑。

同时,也承受了混沌之脑中,二代血族--梅斯塔尼亚亲王的精血,窥探到了这个世界曾经的全部,最终传达给了萨文。

一切不会结束。

因为血族始祖也曾是人类。

他本是试验品,因人类的贪念而生,在无数次残忍的药物试验之后,晃晃荡荡地走出浸泡周身的药物池,走出漆黑的实验室,踩碎研究者的尸体,再站到荒芜的垃圾与废铁之上。

成为了第一个永生者。

在艾丽娅的眼泪中可以窥见,当时的大陆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类了。

仅存的人类甚至需要在头周佩戴透明的氧气罩才能活动。

而始祖便是那日渐稀少的人类,执意想要在土地上留下自己的生命印记,所得到的造物--不需要呼吸,不会患病,不死不灭,还拥有毁灭性的杀伤力。

说来好笑,他们在废墟之中制造出第一位永生者后,便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可人类在始祖的圈养下,数量却奇迹地变多了起来,倒是以另一种方式留下了所谓的生命印记,也从此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而这种痛苦,是杀死血族便能结束的吗?

始祖因受实验而憎恨冰冷的人类,不死不灭之下依旧以食人血为乐,以用人类做实验为趣。

受其影响的二代亲王们杀之却无法抑制地仿之。

等到如今人类胜利,同样恨不得将血族碎尸万段。

可仇恨早晚会被宣泄完,人类没有血族那样永恒的寿命,他们无法永远将悲痛铭刻下来。

有一些仇恨,也早晚会随着一代代人的更迭而变得浅淡。

于是当新生儿询问父母,明天该吃什么时,他们再回头看看--

中心岛的海洋是黑的,没有一条完好的鱼,没有一抹清澈的绿色,他们只有无尽的黑油与冰冷的机器。

血族的身体是死物,中心岛人类的身体如今,竟同血族也渐渐没有太大分别。

只是他们是与金属难舍难分。

人类回到了没有始祖的原点,再环顾左右,早晚会得出同当年人类一模一样的结论--

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血族的身体更好一些。

腥红魔会也是由此诞生。

虽然因为荆棘时代才结束不久,中心岛的人类极度抵制他们想要变成血族的欲望。

但萨文知道,这种抵制,早晚会动摇的。

留存的人类之所以抵制血族的身体,是因为他们忘不掉曾经受过的残害,不愿意变成血族之后,再去继承血族的习性与记忆,残害自己的同胞,这几乎成了执念。

可这种执念,早晚会在生欲之下,被迫动摇的。

尤其是当未来,越来越多人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脉新血族,他不继承仇恨,不以食用人血为生,依旧拥有不死不灭的能力,几乎彻底脱离了平衡法则之后。

太多太多人类会愿意为了生存,而想要得到那支血脉的认可。

萨文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离开了中心岛,选择单独驻守斯特罗集这个会不断摧毁人体的港口。

十年前的萨文杀死艾丽娅的时候,内心赌着一口气,不愿意相信那高等血族的魅语。

可十年后的萨文,在知晓腥红魔会的诞生后,却不自觉地回到了这里。

从那以后,他几乎每一天晚上都会梦见艾丽娅。

他也终于读懂了那天,得知比他所见更全的记忆之后,艾丽娅的眼泪到底是在说什么--

人类的痛苦,不会因为血族被毁灭而结束。

不如说,血族的出现,本质甚至是延长了人族的时间。否则的话,早在七百年前,人类便该灭亡了。

如今血族亡,不过是将人类早该来临的终期,提上了日程而已。

在短暂的胜利号角之后,他们要么在这成片的黑海中赴死,要么,就会为了生存而跪倒在新的血族面前。

艾丽娅没有看到第三条路。

几乎同一时间,同一片天空下。

灰败海岛城--曾经亚里斯岛的圣教堂前,秦倦垂睫,看着在自己面前的一众人。

倘若萨文在这里的话,恐怕能认出不少他熟识的老面孔。

都是曾经不同亲王的麾下亲信,如今却虔诚地跪首在同一个人面前。

“我们等您,已经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都说权利是最好的□□,我建议你们去跪我老婆。

小改了一下一个人名。

本来写的玛莎,但是总感觉玛莎这个名字之前用过(也许是我记错了),反正安全起见,改成了艾丽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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