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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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柳氏将拿来的脏衣捣洗罢,又把洗过的衣裳也一并清了两遍,很快都透水拧干,就端了木盆带着大姊儿告别众农妇家去。

  柳大姊儿跟黄家姐妹道了别,还同荞姊儿约好有空一道玩。

  回去路上,她们娘俩特意从自家在山下的庄稼地路过。

  几亩麦田周遭没见柳大的影子,阳光下一大片麦子都精精神神站着,看上去青悠悠中泛着嫩嫩的黄。

  这是麦子已经成熟的模样,只用再经几个晴天日头,它们的颜色就会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黄。

  等茎杆叶子渐都干枯,便成了实实在在的一片片金黄麦田。

  她家麦地不算多,有人帮忙的话正经收起来也就一两天功夫,比人家要收十几亩地的又简单许多。

  只是判断这收麦的时机,很需要农夫的眼力跟经验。

  收太早,麦穗还没熟好,一亩地就得少上一两斗粮食的产出;割太晚或遇到大风雨,麦子都掉在地里,收不起来,一样也是损失。

  究竟早一天还是晚一天开镰,急不来也等不得,还得看柳大发话。

  不过除了特地留的种,她家阿爹通常不会到麦子熟得干透再收,不然一边割麦一边掉穗子,在后头拾麦粒的人就辛苦了。

  柳大姊儿跟着柳氏又到了她家黍子地,才见地里已有浇过水的痕迹。

  一簇一簇的黍子苗长得又密又盛,正是窜高拔节的时候。

  夏季日照充足,作物生长迅速,再过个把俩月也就到了能收获的时节。

  待她们快要从田边走出头,柳氏忽一侧转身,指着后头跟大姊儿说:“瞧,那不是你爹?”

  柳大姊儿便见一个戴笠的人,挑了两只大木桶,沿着山边的小路快步朝她们这儿走过来。

  柳大在本土本乡里也算得高壮的大个子,就是偏瘦了些,而且由于家传的和气性格,显得人比较老实。

  不爱说话的人,看在旁人眼里,都颇有点傻大个的感觉。

  实际上柳大哪里算得傻,只是不爱掺和事而已。

  一想也很容易明白:他家一直人少,没有族中帮衬,可不就得少出头少沾是非,遇事躲远些儿,免得遭连累受欺负。

  几代人都这么委屈求全下来,自然便形成了息事宁人的性格,这也是柳家无奈的处世之道。

  柳大吭哧吭哧挑着一担水走得近了,张嘴露出一口白牙,“我看着像你们娘儿俩。”

  朝田埂边放稳了两大只木桶,柳大便卸下了担子,咧着嘴一脸笑跟娘俩说话。

  柳大姊儿看她阿爹红光满面的,揭过毛边斗笠热得满头满脑袋大汗,汗珠子顺着脸直淌。

  又见那两只装了八九分满的大木桶,她估摸着,这一担水怎么也得有个百八十斤,定是她爹顺着山脚去河边挑来的。

  要不咋说农民就是辛苦呢。

  种地浇水不是洒水拖地,得看雨水多寡土地干湿,这时候农夫们都讲一浇就要浇够浇透。

  像今年这样干也不特别干,每次下雨却只浅浅下一点,她爹灌溉这一亩地就怎么都得挑个六七趟、八九趟,满桶来空桶去,再一勺一勺浇到地里,那至少就是一上午的功夫。

  毕竟人又不是机器,他会累会渴,这么热的季节,在太阳地里干啥都是受罪。

  “今天天热吧?”柳氏心里百感交集,嘴里只说:“我也来下地浇水罢。”

  “哪用得上你来,我一个人慢慢浇。这一担水下去,再挑两趟就回去了。”柳大笑眯眯的满不在意,拿垫在肩头的布巾子擦了一把汗。

  年富力强的就是好,柳爹现在感觉可踏实多了,一干活都像有使不完的劲。

  累是真累,可看着满地的庄稼,那个成就感满足感,他心里就觉着真痛快。

  “等晚些时候,再来把剩下那块也浇一浇,要不了天黑就能浇完。”说话间,他又拿扁担指了指前头靠左边的一片地,“还剩下一点,明天又来,一准就浇完了。”

  “你一个人,一天,从大清早挑水到黑透,能浇两亩地?”柳氏嗤笑一声,将洗衣的木盆放在一旁地上,走进她家两块地当间的田垄里。

  左右看一眼,她弯腰捡起扔在田垄中的长柄水瓢,“这点、那点,多点是点?我看你三天能浇遍了都是好的。”

  “我一个人一天二亩半,两天就浇透了。”柳大拿斗笠扇了扇风,叉着腰跟他媳妇夸下海口。

  柳氏不理会他,让柳大把水桶拎到地边,便执着长长的竹竿,用绑在端稍的大葫芦瓢舀水灌黍子地。

  被爷娘猛塞了一嘴狗粮,柳大姊儿不等招呼他们,就自端着木盆朝家走了。

  顺田边走了一会儿,日头渐盛,手里的木盆和湿衣都变得沉重起来,她隐隐觉着热得冒汗,抬头一望天,青天白日周遭浮动着几片小小的白云,等一会儿只会更晒。

  这么下去可不行,柳大姊儿被天光照得直眯眼,她爹种这些地也太苦了。

  顶着太阳挑水多累啊,有现成的水源,农户们怎么不想着挖个水渠呢?

  考虑到挖水渠……稍想一想,柳大姊儿又泄了气,这里又没有挖掘机,还不都得靠人工开渠。

  像这等“庞大的水利工程”,没人出来统筹规划是不行的,设计、占地、协调、施工……,都不是容易事。

  光说水渠从河边哪处引水,引进村子又离谁家地近、谁家地远?这一件事协调不好,就够引起全村人争执不休的了。

  放眼满白芸里,谁能有本事出这个头?

  还不说山坡上的那些田地,便有水渠也引不上水去。对于田地在山下居多的那些家庭来说,谁还肯费那个力气?

  罢了罢了,柳大姊觉着她真是想太多,只能拍拍脑门提醒自己,“你才八岁,可别这么忧国忧民了好吗。”

  她吃力地将大木盆放在草地上,前后左右山上坡下一阵打量,没见有人,便摩挲着木盆默想:“收起来罢,大仙儿。”

  柳大姊儿眨巴一下眼睛,木盆没有消失,里头的湿衣也没动弹,是她想的姿势不对?

  柳大姊儿接连又试了几次,效果皆是如此。

  看来,大仙是认真的,她这穿越来的金手指,也不甚粗大可靠啊。

  没法子,柳大姊儿只能咬牙端起木盆来,吃力地朝自家的半山坡里走。

  “嘿!柳大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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