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第 2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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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是个可靠的伴侣吗?

从开始到现在, 答案一直没有改变过,但这并不妨碍安澜有时候真心实意想要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永远是个谜题——

她总共才离开了不到二十分钟,本来好好站着的黑豹就叼着树藤滚到了地上, 蹭脑袋,蹭脊背,挠地板,伸懒腰,尾巴尖在半空卷来卷去,四脚朝天,放飞自我。

一边是喷完猫薄荷水的猫咪咖啡店画风, 隔着树藤, 另一边却是治疗师还没赶到时的宠物医院急症室画风。

软软还在尝试把早前填进胃里的东西全部清空,鼻子皱成一团, 舌头就没有缩回去过。每干呕一声,蹲在灌木丛里的入侵者雄豹就会警惕地抖一下耳朵。

它的注意力始终放在空地上。

只有当安澜从高处跳下来时,那双眼睛才短暂地朝这里投来一瞥, 视线撞上视线, 情绪暴露无遗:警觉, 审视, 困惑, 还有一点好奇唯独没有进攻的野心。

看来过去几天出于默契保持的相对和平状态影响了入侵者雄豹, 软软状态不佳,诺亚有点分心, 面对这样两个对手, 它的第一反应是冷眼旁观,而不是抓紧机会制造伤亡以拉平双方客观存在的战力差距

有意思。

安澜没想到它竟然这么忍得住,毕竟前一天晚上还听了一夜的吼叫演唱会, 对方根本不可能处于放松状态。

或许他们可以表现得稍微友好一些?

被困在同一片避难所也算是缘分,能不见血何必非要见血,谁知道哪天附近的领地会不会易主,好聚好散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社交对象。

她半心半意地吼了两声,程序性地展示了一下领主的权威,意思说我要过去了,别想着耍什么花招,也别想着在不占优时搞偷袭。

入侵者雄豹半眯眼睛,打了个哈欠。

走到离诺亚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安澜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在这个距离上她已经可以捕捉到一种应当来自于藤条的气味,微微发苦,刺激性十足,像放了三、四年的藿香正气水。

这种本该让人头脑清爽的气味在真正被吸进去时却带来了一种恍惚的迷醉感,仿佛在思维上穿了一根鱼钩,刺痛的冰冷慢慢变得灼热,牵动着,拉扯着,诱引猎物继续往前走,将身体和意志的掌控权尽数交出。

原来是这样啊,她想。

诺亚一定是在查看软软状态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他过去从未穿成过猫科动物,自然不明白猫薄荷或者类似物会对猫咪产生怎样的影响,只是顺应心意抱住、啃咬、摄入过量,恐怕此时此刻他的意识已经漂浮在本能之外了。

克制住让骨头变酥变软的冲动,安澜稍微往后退了一点,用微风带来的新鲜空气将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吹散,在记忆翻找着符合特征的植物。

然后她想起了一个非常接近的——死藤水。

据说生活在南美洲雨林里的土著居民常常使用死藤的汁水来“通灵”,许多涉及到超凡力量的美剧里都曾经提到过这种材料,还有电影和纪录片记录下使用者自述服下这种液体后看到的光怪陆离的景象,他们认为自己接受到了不属于此世而属于彼世的信息。

死藤水被认为是和神交流的必需品,但它本质上是一种致幻剂,并且有成瘾性,对人类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新型毒/品,对许多动物也会产生强烈影响。

软软和诺亚没有服用蒸馏出来或者泡煮出来的液体,仅仅啃了原材料,但安澜有理由相信这种强度已经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至少是软软的承受范围,引发了呕吐和腹泻的后果。

不管怎么说至少她重新叼起来的东西还能用。

老虎会在发现自己肠胃不适时吞食一些草叶来帮助消化,吐出黄色的水,将毛球或者变质未消化的食物带在水里冲出来;猿猴会寻找杀菌消炎作用的草叶嚼碎后给同伴贴敷;美洲豹当然也有流传在代际之间的医疗智慧,再加上她本身掌握的草药信息,缓解症状没有什么问题。

缓解症状没什么问题,就是软软不太想吃。

安澜越是要把东西塞给它吃,它越是抗拒,腿都因为剧烈反胃有点软了还要硬挺着四处跑,在脑子不太灵光的情况下跑进了黑凯门鳄的势力范围,不得不做了一次极限跳跃。

可怜这条大鳄鱼从上岸之后不是在雨里冲皮就是在太阳底下晒皮,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场景npc,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把一块地图标记为不可接近。

人家好好地在当空气墙,莫名其妙就被当做跳马,气得在泥地里翻了个身,由尾巴对着水面改成了脑袋对着水面。

当然了——

软软的反抗在三分钟内就被宣告无效。

安澜硬是看着它吃完才放过它,然后调头去处理还有点神志模糊的诺亚。黑豹仍然神志模糊,刚才她咬着死藤一端把东西拔走时竟然还敢反抗,顿时被在小本子上记了一顿毒打。

他没立刻挨打的唯一理由是病情。

欺负一只已经开始有呕吐反应的大猫不是安澜想要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啃树藤时啃得位置不好,稍微恢复一点神智,诺亚就开始在地上写字抱怨自己牙疼,说牙齿要掉下来了,不是掉下来就是破掉了,呜呜叫个不停。

安澜盯了他一会儿。

在这家伙随时可能吐出来的情况下她是一点都不想去给他检查牙齿,于是干脆怂恿他先吐一会儿再说,吐完了再给看牙。

大黑猫从鼻子里重重地喷了一口气。

致幻剂的影响还在,他的表现和平时差别很大,完全兽化了的样子,在地上嗅来嗅去寻找着死藤残留下来的气味。好不容易吐了点东西出来,又盯着地上的碎毛和肉块看个没完,两只耳朵转来转去,自顾自地在那里生闷气。

安澜用爪垫拍了他一下。

诺亚转了个方向,屁/股对准她,继续生闷气。

处于幻觉状态下的动物的确是不太讲道理,她想了想,决定顺毛摸,于是就示意他把嘴巴张开,好检查一下牙齿有没有损坏。

本以为这下该高兴了吧,可转是转了,张是张了,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情绪还是蔫巴巴的。而且估计是一阵嗨一阵吐非常累,嘴巴张开没多久就开始慢慢闭上,眼睛也跟着闭上,差点让探头过去的安澜失去鼻子。

看着像是没什么太大问题,肉眼看不出劈裂或者歪斜的症状,但她还想再确定一下,就伸出爪垫拍了拍。诺亚发出很不耐烦的呜呜声,然后把嘴巴第二次张大了。

没一会儿,他用前爪扒扒地面,意思要吐。

行吧。

安澜深吸一口气,坐回原地用前爪洗脸,一边洗一边给自己念经,等到傍晚时分,她脑袋里差不多已经开始循环播放各种经文了。

而诺亚吐了一个下午,又被塞了好几口草药,那股迷幻的劲过去之后就尝到了痛处,吃也不想吃,动也不想动,就趴在原地露出“智慧”的眼神,假装自己是团装饰物。

最糟糕的还是入夜之后。

两只美洲豹习惯性地躺在一起,可是安澜没料到刚躺下去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动静,那架势好像是腹部在抽,“嗷”的一声,紧接着就有个湿漉漉的东西飞到了她背上。

安澜:“”

说实话,就这一下,她觉得自己没当场起飞或者把毛球给他塞回去都得歌颂真爱无敌。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诺亚还是很沉闷,她就开始有点担心了。

症状更严重的软软兴高采烈、健步如飞,大清早就饿得出去狩猎,没多久就拖着领西猯回到洞口,把食物拿出来跟家人分享。

安澜自己稍微吃了一点,大多数都留了下来,回去想把诺亚戳醒。早上一时半会儿没戳醒,等到太阳大亮时又戳了半天,诺亚也只是掀掀眼皮,伸出前爪开了开花,其他一概没有,好像虚弱得动弹不得也一样。

两只大猫一起吃坏,偏偏他更倒霉。

晚些时候好不容易看着好了一点,食物也吃得下了,安澜就想着把他带去空地上雨水积起来的小水塘里喝水,顺便清理一下弄脏了的皮毛。

喝水喝了一半,她眼睛就错开了几秒钟,大黑猫就脚下踩空咕咚一声响。这还不算完,等他们清理完毕踏上回程之路时,经过的大树上有猴子在打闹,树枝土块乱飞,飞下来的东西很巧妙地划出一道弧线,噼啪一声砸在了大黑猫背上。

安澜当时想笑。

诺亚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多少个世界下来一贯都是这样,不过从前——在遇到安澜之前——好像更差一点。自从他们相遇之后,两个人的运气就跟中和了一样。

以前很多次安澜拿这件事开玩笑。

怎么会有人运气这么烂啊?算了算了,没办法,从她这里匀一点出去,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记得还。

当时诺亚说什么来着?

大概是抱怨了一通她也不是什么欧皇,然后就把还当人类时玩抽卡游戏的记录拿出来说嘴,说着说着,一个恼羞成怒,一个喜上眉梢,扭打在一起,从灌木丛滚到河岸。

想起这段记忆安澜就有点手痒。

诺亚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回到树洞时像只湿透的大狗狗一样垂头丧气,打着喷嚏,抖动前爪。看到她坐下,他连水都没抖干就凑过来哼哼唧唧,背上的泥土簌簌地往她身上掉。

安澜拿前爪挡了挡,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又觉得那身养回来一点还算油光发亮的黑毛被爪子刮花了会有点可惜,干脆闭目养神,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养了不到十秒钟,边上就有个暖烘烘的东西蹭了过来,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一根大尾巴从后面甩上来,拍在她身上,发出一声在树洞里显得略有些大的闷响。

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是美洲豹不是老虎啊,用尾巴把同类拦腰搂住这种动作怎么看也是雪豹之类的大猫更好做到,一只美洲豹为什么要折腾自己的短尾巴啊。

安澜没忍住投去了好笑的一瞥。

诺亚从喉咙里咕哝了几声,自以为非常不惹人注目又非常端庄地把尾巴抽了回去,接下来半小时都不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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