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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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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暮,师父做好了饭,静坐着等我。我走近师父,才意识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了:“以后还能见到师父吗?”

“见与不见,有什么分别。”师父倏忽看着我,“我非你父母亲人,说起来只不过是我把你养大,何必纠缠牵挂。”

我怔了一刹,不再说话,自坐下吃饭,吃着吃着眼泪噗噗簌簌掉下来。

“哭什么!”师父把筷子一摔,我还是止不住低低抽泣,师父只是叹气,“你这孩子……”

“师父,我害怕。我怕一个人,我对外面什么也不知道,我害怕。”

师父想了片刻:“你既然想闯江湖,又这么……先去宜都找到秦家吧,秦家的人会教你这些的。”说着,师父起身拿给我一张小巧的铜令牌和一封信,“明日你先去宜都找秦家,有令牌,他们会让你见一个人的。见到他,把这信给他,这个人在秦家……是最保险的。”

宜都是青州州治,也是秦家所在之处。我接过两样东西,师父又说:“他们会给你打点好,准备好武器,会告诉你接下来往哪里去。”

“秦家?”我有些疑惑,“秦家不是对师父……”

师父只说:“这点小忙,他们会帮的。”随即定定地看住了我:“阿召,千万、千万不能留在秦家。就算有人执意要你留下,也千万别留下。”

我又是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秦家看我的情分,至多为你铺好路,别的……也不必妄想,”师父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了话锋,“阿召,我对不住你。”

我更是不明白,看着师父不语。

“杀手,是这世上最鄙贱的人。然而以我之力,我也只能教你这些,让你走了我的老路,我终是对不起你。”

师父的神色疏离冷淡,眸光中还是有了愧色。我是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她的语气满是沉沉的坠痛。

我看着师父这样的神色,连忙摇头:“不是的,师父。师父把阿召养育至今,已经是阿召这辈子都无法报答的了。师父愿意教我这么多武功安身立命,阿召就是当个杀手也心满意足了。”

“……记住了,这世上没有人会真心待你好。”

“师父待阿召就是真心的好啊——”

师父转过身去,不接我的话:“包袱给你备好了。出去之后不要想我。不要回青溪原。有牵挂的人总是有弱点。”

师父回房了。外面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谁在哭泣叹息。

在春雨泣诉里辗转一夜,起身去敲师父的房门,没有应声。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人去楼空。

我知道师父是彻底离开了。我不由得看向窗外,惟见天地间淡淡一层烟绿。

“我会去找你的。”我喃喃自语,嗅到淡淡的花香。师父床头的陶瓶内还插着我昨天摘来的野花,眼见开的正好。

所有我知道的,只有师父名为秦七娘,人称姑射罗刹,为青州秦家人,自长安隐居至此。我父亲名为唐如生,被倪万峰所杀。别的,我一无所知。

不为别的,我最少要知道自己是谁,师父是谁。

打开她留给我的包袱,里面有薄薄一叠银票,鼓鼓一荷包的碎银子,几件轻便的衣裳,一把短剑,十几枚大小不一的镖,一只银簪,还有一小瓷瓶的化毒水——虽不至于能遇毒则解,对于一般的毒都能缓解,化解程度则各不相同。银簪是为了验毒,这暗器么……师父也太多虑了,我这随手取物为暗器的本事,她还信不过么?

我把令牌和那封鼓鼓囊囊的信装进包袱。信封上写着“棠亲启”,火漆封好了口,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换了个打扮,一身缥色衣衫几近纯白,头发用两支木簪简单束起来,简素到极致,只有左手腕上戴着师父留给我的镯子,黑玉上以赤金盘雕出妖冶精致的凤纹。仅此而已。

走出门,地上还残留昨夜雨水旧迹。云层里渐渐渗出阳光来。

从这一日起,所有的路都要我自己走了。

林中各色的花开的热烈灿烂,正是兽类们最好的掩护。我摸一只飞镖在手心,悄无声息地行走。

快走出林子时,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渐渐逼近。我眉心一蹙,转过身去正好对着那花纹斑斓的吐信的蛇,不假思索掷出飞镖去,正打中七寸,那毒蛇才没了动静。

我却丝毫不敢放松。我能清晰感觉到危险的逼近,转身一看,已是四面毒蛇包围。

我不禁头皮发麻。

今儿怎么碰着这么多蛇一起出来了……难道我连这林子都走不出去?我无暇冗思,迅速找准毒蛇最少的方位跳脱出去,脚尖点地半飞半行。正是这脚尖点地的刹那,脚踝感觉一阵细微麻痹的刺痛。

我心下一沉。

被咬伤了?顾不得许多,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林子。刚出林子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我忙拿出化毒水喝尽了,却感觉右腿浑然没了知觉。

我脑子也是一片混乱,麻木地扯下腰带绑住了腿,稍稍心安一分,看到眼前走近几个人来。这荒郊竟然有人?该不会是我的幻觉罢?我看着眼前面容熟悉的人,听他切切唤我:“阿召!”

我强作镇定冷静,仍难以自控冷汗涔涔,不知所措。

“救我!……我右腿被毒蛇咬了——”

我因恐惧惊慌,头脑越发昏沉,隐约感到自己身子悬空,沉沉阖上双眸。

从昏黑里醒来,我不自觉动了动腿,竟与平日无异。我心内疑问是否梦境。

睁开眼,有柔和的光渗进来。我还是觉得刺眼,阖上眸子,再缓缓舒眸,对上一双温热的关切的眼,那眼里似乎有着最温和动人的无垠月色。

我很快的垂下眼睑,不知为何心突突跳得快起来,就像是一小块坚冰被这月色融化。

“醒了?”

男子大约弱冠年纪,清秀俊逸不似凡人,神色谦和温柔,声音如人一般沉静儒雅,手中端了一只天青缠枝莲纹瓷碗,氤氲着热气:“先喝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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