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保和殿。

梁九功将皇上写的几张福给一一发至官员手中, 早上宫人们已经将其他福字给贴在了金銮殿,又一一给孩子们分发了压岁钱。

福字写在白纸镶着金色的边,大臣们恭敬两手抬着接下来,欣赏片刻后吩咐身边宫人收好。

坐在中央的青年康熙, 面前设有金龙大圆桌, 由外到里分成八路,其中摆上六十三品热膳、糕点、果钟八品, 以及各类小菜。

左边皇后钮祜禄氏, 以及其他妃嫔, 右边则是佟贵妃及其余人,贵人位置靠中, 苏漾走时的动静不大, 悄无声息的离开,也没几人关注。

康熙淡淡扫过一眼后, 收回目光,与臣子举杯共饮。

他起身道:“今日, 特邀众位爱卿赴宴,寄予来年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 后宅家宁, 儿孙满堂, 还望众位爱卿来年兢兢业业, 与朕一起商讨国家大事。这一杯,由朕敬给众位爱卿!”

其乐融融, 气氛轻松活泼。

咿咿呀呀,曲回婉转的昆曲,正在抑扬顿挫的唱着嗓。

大臣们一边说不敢不敢, 纷纷起身回敬皇帝。

夜宴即将结束前,康熙一一吩咐人,将部分膳食赏给臣子,随后一起观赏,具有满族风的《庆隆舞》。

等酒意近酣,承应宴戏完毕,皇后以及其他嫔妃,出座谢宴。

梁九功吊着嗓,一声“宴毕”拖了长长尾音,将众位即将快醉倒在保和殿的臣子们,一一惊醒,由宫人门,将他送出宫外。

其他嫔妃各自回了宫。

皇帝离席,满宫的热闹,似乎也随着众人离开,而逐步陷入寂静中。

只剩下一些宫人,在收拾着残羹。

皇后走至身边,柔声说:“皇上,今日可是去妾身那……”

她眸子里带了少见的羞涩。

青年脸上泛起微微薄红,定定看她一眼,温和道:“皇后这两日甚是辛苦,今夜好好休息,朕明日再过来。”

皇后钮祜禄氏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她妆容下的疲惫,一层层翻江倒海的难

受,席卷而来,在这除夕夜里,将她周身吹得凉丝丝的。

康熙轻轻一叹,宽慰着说:“这段时日,皇后一直忙碌,这两天少有的清闲,不妨放松一些。”

皇后钮祜禄氏,没封后前协管六宫,封后以后更是事事操心,亲自出马,可谓是鞠躬尽瘁。

有些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做的,她凡事也要过目一下。

这短短封后半年里,除了康熙处理的两件事,一件宫妃下毒案,一件云榭起火案。

其他以外,他基本不插手后宫之事。

康熙曾对皇玛嬷说起此事,说她这样下去,容易心力交瘁,身子不好。

皇玛嬷却道:

“这些事,皇后不来管,让谁管,佟贵妃?还是几个嫔妃?”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难不成再请皇玛嬷出山,给你处理后宫么。”

康熙后来,就不再多言。

此事保和殿内,康熙第二次对皇后,这样说起。

本应是一件丈夫关心妻子的事,偏偏因为身份不同,所看的方向也不一样,皇后钮祜禄氏,在脑子里瞬间反应的是:

难道皇上对妾身所做之事,还有不满?

他是想夺了本宫的权?

康熙见她不再言语,以为听进去了,吩咐旁边的姜黄,淡淡道:“扶皇后回宫,路上小心些,雪美没化,易摔跤。”

姜黄姑姑点头:“是,皇上。”

康熙见她走远后,抬脚往乾清宫走,边走边问:“朕吩咐你的事,可以做好?”

梁九功谄媚一笑:“皇上吩咐的事,奴才自然是完成得真真的,一丝一毫不敢懈怠!”

康熙今晚心情显然不错,还有心思跟他玩笑:“别以为朕不知你和贵妃身边那宫女的事,待会回了宫,你自行安排去吧。”

梁九功一呆,浑身冷不丁打了个颤:“皇上,您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有和人家的事!”

皇帝瞥了眼他,给他个眼神自行体会。

梁九功心中惴惴,眼见着皇帝抬脚往乾清宫走去,来不及想皇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匆匆跟了上去

,刚差点没刹住,康熙就一定。

他定住脚步,看向宫墙边,不知何时长出来的一棵小梅花,傲然挺立在雪地里,任风吹雪叠,也不丝毫动容。

“梁九功,去,把那朵花摘了。”

梁九功屏住呼吸,脚步快速走了过去,耳畔又听康熙重重咳嗽一声:

“等等,算了,朕自己来!”

除夕夜的夜幕里,一轮圆月悬挂高空,银雾般的月色荡着辉光,由天际铺叠似的轻绸送下紫禁城内,将青年康熙的身影,越发钩得修长,仿佛也染上了月的清辉。

他半弯下腰,将墙角生出的灿然梅花掐下,随后挺直身体,向前走去。

“皇上……您不是喜欢月季么?”

梁九功斗胆问,“是要送与苏主子?”

康熙嘴角淡淡的,温润而随意的笑,他平静横了梁九功一眼,“就你多事!”

眼见乾清宫出现在视野里,康熙冷声道:“滚吧。”

不知是不是梁九功的错觉,他恍惚觉得这一声滚,似乎也带了少年气性。

他再不敢耽搁,见康熙没有其他吩咐,头也不回的上了台阶后,才快步离开。

推开乾清宫的大门,屋里点着烛火的灯,簌簌作响的红罗炭幽幽的烧着,猛地惊醒睡在椅子上的凝夏。

凝夏揉了揉眼,“皇,皇上……您回来了?”

康熙没管她这番失态,道:“你家主子呢?”

凝夏默然回首,盯着放下床幔的龙床。

她这一番动作,完完全全的把主子卖了个透彻。

康熙没工夫理她,淡淡瞥了眼后,见她识趣退下,才往内间走。

屏风、帘子,隔开了里外间,因是皇上办公常住之地,显得朴素,没有多加装饰,但装饰的,无一步价值连城,奢贵华糜。

乾清宫的内间,和正常卧室一样。

康熙进来时,帘子已经完全放下,这床上,呼呼大睡的一个苏漾。

皇帝不知道她喝醉了,拳头抵着唇轻咳一声。

见里面没啥动静,他加大咳嗽声响,在第三声时,床幔微

微动了动。

好似风吹动的,不过确实把喝得半醉的苏漾,给从睡梦中吵醒了。

她脚踢被子,眼还未睁,身子刷的坐起来。

几秒钟后,又昏昏恍恍地往后一躺。

又没动静了。

康熙见这样闹不醒她,只能掀开帘子,毫不留情的推她一把:“醒醒!”

苏漾又眯了会儿,艰难的睁眼:

“干嘛!”

一束星星点点的梅,凑在她眼前,鲜红美丽。

康熙轻轻将那束花放在她锁骨边,坐直身体,“路上随意捡的。”

路上还能捡得到梅花?

苏漾酒还没醒,这个疑惑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愉快的接收了。

任谁一睁眼,被人送了一枝花,心情都会不错。

她深深呼吸一口,嗓音有些哑:“你怎么在这?!”

“这是朕的乾清宫,朕不在这在哪?”

苏漾明显忘了出保和殿回宫,路上被拦截住的事。

苏漾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床边,懒懒瞧他,一副酒还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说话不着四五:“今晚是打算聊什么?”

她没往侍寝那一块想,此时她脑子只有指甲盖大小,装不了太多东西。

毕竟天天纯盖被子,习惯了哥俩好的氛围,还哪想得起她升位分好几个月了,还房都没圆过,她在有些时候,其实对康熙的防备不高,警惕性也不如以往。

不过康熙今晚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总听你提起以前,”康熙道,“说说你以前,怎么过的?”

苏漾一笑,眼眸流光带了细碎的轻嘲,看不大分明,她又大着舌头侃侃而谈。

就像现代的那些成功企业家,回首着过去不太好的经历,仿佛已经与过去和解,看向更美好的未来。

“以前还能咋过,不就是天天努力工作,赚点零花钱么。”

“老板刁钻刻薄。”她低低切了声,不太高兴“若说以前,我很早就独立了,阿玛额娘什么的,完全就没见过,哪还知道,什么以前呀。”

她晦气的呸

呸两声,小声埋怨,絮絮叨叨,东拉西扯的这里说一点,那里说一点。

清醒时,她决计不会说这些的。

她连当初关系不错的多鱼都没说过。

原身的经历其实和她有些相似,除了从小给人卖身在佟家那一段。

她是被亲爹娘卖出去的,不受欢迎的。

后来听说是,原来家里生了两三个女儿,眼见着又是一个女儿,于是转手送了远方的一个亲戚家里,谁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呢?

那个亲戚后来死得早,也没怎么受过苏漾供养。

苏漾高中时,就是一个人了,本来穷得连书学费都快出不起了后,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做多了,凭空得了入梦的能力,生活才慢慢好起来,等高中毕业,大学以后出来工作。

她更是离得远远地,几年没回过一次。

工作了,就要给资本家打工,外貌出色还容易被揩油,说是去招待客人,免不了各种人事潜规则,一怒之下请了年假回家,打算狠狠放肆一番。

不过一次通宵打了游戏,就猝死迷迷糊糊的来了清朝。

康熙听她胡言乱语里拼凑出了一点点,过去的事。

她是孤儿,从小没了父母,又是读书又是工作,寄人篱下受了欺负。

佟府时,苏漾因是赫舍里氏夫人的侍女,偶尔陪着表妹读了几本书,十来岁落水差点发高热死亡,受了欺负默默学会闭气。

和他得到的消息,所差无几。

他以为,能趁着苏漾醉酒,撬开她牙关,听一听有无和过往不同的地方。

也许是醉了,胡说八道里拼凑出的还不够完整。

而他姐姐呢……他姐姐一看好人家从小养着的,父母定是极其宠爱,虽不知为何出现在他十多年前,少年康熙一度以为是神仙,后来才觉得,这世界上,神仙本来就不靠谱。

因为他登基后遍寻了数年,最终由信心满满到失望,最后放弃。

就如这世界上,他留不住阿玛额娘,也留不住他想要留下的人。

“你要听朕的过去么?



苏漾口干舌燥,迷迷瞪瞪看过去,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在她耳朵里,硬是犹如天书,理解了好久,才知道康熙跟她说了什么。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也不知到底听懂了没有。

康熙往床边一靠,也学着她的懒散模样,双手枕着后脑勺。

——这有些不太符合一国之君的威仪。

此时也没人瞧见,康熙也不在乎。

“朕从小见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凌晨~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