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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山重水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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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十四见了这番景色,也不禁赞道:“真是不虚此行。”说着瞧了瞧欧阳明月。欧阳明月笑道:“不错。”莫流云道:“咱们折腾了一宿,此刻大家想必已经倦怠,不如在此休息片刻,待明日一早再进山,各位意下如何?”

欧阳明月道:“我在明而敌在暗,此刻进山必然危机四伏,不如就按莫老弟所说,待明日一早再进山吧。”说着翻身下马,和皇甫十四各自找了个平坦之处和衣而卧,休息去了。

冷若霜虽是女流之辈,但自幼便随姥姥大姐等人居处荒山,是以对山川河流,有着莫名的情感。此刻她见这不归山这崇山峻岭的雄浑之势,颇有万花谷云居山之风采,情不自禁便想起摘星峰来。想到此时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姥姥大姐等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不由得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忙转过头去。莫流云怎不知她心中所思所想,伸手一拉她小手。

冷若霜身子一震,脸上一红,忙将手抽了回去,悄声道:“不害臊!”莫流云见她在黑夜之中仍是脸色绯红,两滴泪珠犹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在双眼之中不住打转,说不出的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此刻只想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给她一个依靠,不禁脱口而出道:“姑娘自今而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一切由我莫流云照顾便是。”冷若霜脸上发烫,小嘴一扁,佯嗔道:“你…你…我…”一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便又转过身去。

几声清脆嘹亮的声响划破天际,莫流云一骨碌坐了起来。眼见东方天空渐渐泛白。他揉了揉眼睛,见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仍在不远处沉睡,唯独不见了冷若霜的身影。一颗心只是怦怦乱跳,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正要起身之际,忽听得远处有人走动的声响,接着便看到一袭白色的衣衫,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放下来。

他迎上前去,见冷若霜用一大片树叶包裹着许多红红绿绿的野果,和几条活蹦乱跳的肥鱼,笑道:“姑娘好早。”伸手便去接她手中的野果。冷若霜微微一笑,道:“那边有一条小溪…”说着向身侧一努嘴,续道:“你还是先去洗洗吧。”

莫流云道:“不着急。”此时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也已醒转,欧阳明月见二人捧了野果和肥鱼回来,笑道:“二位好早。”皇甫十四道:“这些野果色彩鲜艳,娇艳欲滴,只是…”

莫流云笑道:“皇甫公子放心便是,冷姑娘自幼在深山中长大,哪些野果有毒,哪些野果无毒,冷姑娘一瞧便知。”说着伸手抓起一个红艳艳的果子放进嘴中,故意“吧唧吧唧”两声,似是吃得津津有味。

欧阳明月也拿了个野果,道:“莫老弟说,冷姑娘自幼便在深山中长大,这倒教在下十分好奇了。”说着望了望莫流云和冷若霜,似有询问之意。莫流云心中一惊,自知说漏了嘴。他面不改色,扬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在下开个玩笑唬唬皇甫兄而已,欧阳兄不必当真。”

冷若霜也道:“欧阳公子不必听他信口胡吹。来来来,咱们拾掇些干柴将鱼烤了来吃。”当下几人吃了烤鱼,又去小溪边洗漱一番。莫流云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寻百鬼山庄。”三人点头称是。当下撇了马匹,转为步行。

其时正值暮秋时节,但见朝阳初升,阳光并不刺眼,照在身上甚是温暖,说不出的舒服惬意。放眼望去,满山青黄相接,间或夹杂一些红色的、黄色的树叶,色彩斑斓,甚是好看。偶尔有山风吹过,送来几声鸟啼,更显深山之清幽。无边落木萧萧而下,直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一时间四人只觉是在游山玩水,而非来寻找令人不寒而栗的百鬼山庄。

欧阳明月见了这般景色,不禁放声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又道:“这刘梦得果然独树一帜,别出心裁。哈哈…他在这首《秋词》中,一反常人的赞春悲秋观,重新对深秋时节赋予一种生命的力量,其视角之独特,境界之高超,胸襟之广阔,比寻常诗人又高明的很了。”

皇甫十四也道:“这位刘梦得我倒是知道的。他的诗词,无论是寥寥数言,还是长篇大论,大都简洁明快,风情俊爽。让人读来朗朗上口。”莫流云和冷若霜对望一眼,同时“哦”了一声。冷若霜道:“愿闻你这位‘中国通’详细说说。”

欧阳明月插口道:“二位可不要小瞧了这位扶桑国的十四郎哦。他不仅武功高强,于咱们的文化也是颇有研究。真可谓是文武全才。如果不是这身衣服与装扮的话,咱们谁又能瞧得出他不是汉人。”说着嘿嘿一笑。

皇甫十四谦逊了两句,说道:“刘梦得在《学阮公体三首》中有两句‘朔风悲老骥,秋霜动鸷禽。’在《始闻秋风》中也有两句‘天地肃清堪四望,为君扶病上高台。’这几句诗激昂慷慨,格调高举,具有一种振衰起废、催人向上的力量。让人读了顿生豪情万丈之情。”

莫流云听他说了,情不自禁吟道:“天地肃清堪四望,为君扶病上高台。天地肃清堪四望….天地肃清堪四望…”放眼四顾周边的景色,当真感同身受,对这位前辈诗人,顿生惺惺相惜之感,道:“恨不早生百年,能与这位前辈倾心相诉,把酒言欢…真是可惜!”

欧阳皇甫二人也道:“莫兄说的正是。不能与这位前辈共饮几杯,畅怀人生,当真是可惜的很,遗憾的很呐!”

皇甫十四又道:“这位大诗人的七言绝句也是很有特色的。”莫流云听了,道:“请皇甫兄快快道来。”皇甫十四呵呵一笑,道:“刘大诗人在一些作品中,虽然用词简单,给人通俗易懂之感,但细细品味之后,始发觉其中包含着他傲视忧患,独立不移的气概,迎接苦难、超越苦难的情怀,奔腾流走的生命活力和弃旧图新的乐观精神。

他在《浪淘沙》中说‘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在《杨柳枝》中也说‘塞北梅花羌笛吹,淮南桂树小山词。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这是一种多么坚毅高洁的人格内涵啊!”

欧阳明月插口道:“其实,刘梦得的名句,如‘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越中蔼蔼繁华地,秦望峰前禹穴西’‘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等等都是起对历史,对人生沉思之后的感悟。给人一种开阔的视界,更让人有一种超时空的跨度。真是好诗…”

冷若霜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忽而说道:“其实在《唐音癸签》中便有记载,说‘禹锡有诗豪之目。其诗气该今古,词总平实,运用似无甚过人,却都惬人意,语语可歌,其才情之最豪者。此外还有杜少陵对刘梦得的评价‘上自齐梁诸公,下至刘梦得、温飞卿辈,往往以绮丽风花累其正气,其过在于理不胜而词有余也。’以及醉吟先生的评价‘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应者声同,交争者力敌,一往一复,欲罢不能。繇是每制一篇,先相视草,视竟则兴作,兴作则文成。一二年来,日寻笔砚,同和赠答,不觉滋多。’还有…”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莫流云“嘘”的一声打断了她,几人顿时警觉起来。几人快步上前,见山路一侧的灌木丛中,森森然便是一个人头骨。莫流云捡起一根树枝,拨开茂密的灌木丛,又是几具骷髅,或躺或卧,或坐或靠在后面的树木,山石上。

欧阳明月上前仔细验示一番,颤声道:“一共七具,这七人肋骨齐断,手腕,手肘,脚踝,膝盖处的骨骼全部被捏碎,显是死在武学高手之下。”莫流云道:“这下手之人心狠手辣,不过…”

冷若霜道:“怎么?”莫流云眉头微皱,又仔细瞧了瞧几具骷髅,这才说道:“看这手法,似乎是大力金刚指的功夫。”欧阳明月惊疑不定,道:“莫老弟是说,是少林僧人下的毒手?”皇甫十四道:“在下听说,少林高僧一向慈悲为怀,与人为善,会不会是有人嫁祸?”

冷若霜道:“皇甫公子话虽如此。不过倘若这些人…”说着伸手一指地上的骷髅,续道:“是些大奸大恶,死有余辜之辈,少林僧人为民除害也说不定。再说,少林僧人也是良莠不齐,如果是一些心术不正,不守清规的邪僧所为,也说不定。”

莫流云点头道:“不错,冷姑娘所说不错。”当下将自己在觉禅寺中,神龙大师的所作所为简要说了一下。欧阳皇甫俱是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冷若霜道:“与其在这里妄加猜测,不如早早寻到百鬼山庄,一问便知。”“不错。”莫流云接口道,率先寻路而去。四人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只觉山势越来越陡,两侧树木草丛也是越来越密。又行了个把时辰,已无山路可行。一阵狂风过处,四周逐渐暗了下来。

四人但见乌云蔽日,突然“轰隆隆”一声响,一声闷雷似乎便在几人头顶之上炸了开来。雷声咆哮,逐渐向远处翻滚而去。四周更加暗了,直与黑夜无异,偶尔的闪电间或撕开了厚重的云层与天空,又将黑漆漆的群山照的如同白昼。不过这光亮转瞬即逝。山风也愈发猛烈,百草树木被吹的东倒西歪。

欧阳明月道:“这鬼天气变得可真快,适才还晴空万里,刹那间便乌云密布。”冷若霜捋了捋吹乱的青丝,道:“迅雷风烈必变。看来这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的好。”

几人加快了脚步,突然又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天空,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跟着又是“轰隆轰隆”几声,一记闷雷炸裂开来。皇甫十四喜道:“你们看。”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见前面不远处郝然便是一个山洞,当即展开轻身功夫,不过片刻便已奔到。

那山洞口长满了野草与藤蔓,若不瞧的仔细,当真不易察觉。几人进入洞中,但觉幽香扑鼻,见到处都开满了五颜六色鲜艳的小花,但也是杂草丛生,显然很长时间不曾有人来过。跟着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下,打在树叶上,发出“莎莎”的声响。

四人抬头远望,但见狂风呼啸,天昏地暗,狂风骤雨夹杂着声声炸雷,直有地动山摇之势。四人都觉一阵阵心惊。只片刻间,山洞开口处便有水流滚滚而下,形成了一道水帘,将洞口遮住了。

莫流云见这山洞虽不甚广阔,却也能同时容纳二十余人。忽而洞内深处传出一阵“哗哗”的流水声。寻声望去,借着微弱的光线,见山洞里侧的杂草丛中,似有半张石桌若隐若现。莫流云心下大奇,走上前去发现果然便是个石桌。

奇的是,石桌上整整齐齐刻着个棋盘,另有两张石凳分在左右。这石桌石凳隐伏在杂草丛中,若不仔细观察,当真不易发觉。石桌旁一条小溪“哗哗”流过,溪水从一侧山壁不断渗入。山壁上因潮湿之故,生满了碧绿清幽的苔藓。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四人俏立片刻,莫流云道:“不知这棋盘是何人所刻?”欧阳明月呵呵一笑,道:“纵横十七道,迷煞多少人。如果这棋盘是山中百鬼山庄的人所刻的话,看来这伙自称百鬼的人中,也还有风雅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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