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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文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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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渠里练槊了,不用等我吃饭。”

这已经是楚斐来到阳楚庄的第十天了,第三天的时候他就跟着父亲一起认祖归宗,将自己和母亲的名字写在了阳楚庄楚家的族谱上,更是给母亲立了衣冠冢在祖坟。

然后他就没有事了,就成天到处游逛,游览着周围的风景,倒是让他发现水渠里更适合他练习青麟舞阳槊的使用,于是便每日早早出门去练武,也就是每日这般跟父亲、兄嫂、甚至还有楚歌原本的妻妾三人打个招呼,就自顾离去了。

但是今日楚歌却将他拦了下来,道:

“今天就别去了,今天是你十八岁生辰,咱们一大家子好好喝一杯,而且你过两日便要去靖武卫赴职了,为父想提前给你取个表字。”

“呃,这两日用槊有所领悟,倒是忘了这事了。不知您要给儿子取个什么字?”

这事其实前两天楚歌就跟他说过,只是他最近沉迷在习武之中,给忘了。此番再次听到后,好奇心不禁涌上心头。

“文斓,如何?你这一身武艺虽然不说当世绝顶,但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但我和你娘都不希望你只是个赳赳武夫,所以才给你取名斐,而今取字自然也是如此。文斓,希望你文之一途仍旧可以走的绚烂多彩。”

楚歌捋须,语重心长道。

但是楚斐却根本没有听进去后面的话,他只是被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惊到了,强忍着激动和颤抖,迫不及待的在地面写下‘文斓’两个大字,希冀的看向楚歌问道:

“可是这两个字?”

“嗯。不得不说七郎你这书法倒是又进步了。”

楚歌的关注点则全然不同了,他关注的是楚斐又更好了一些的书法,而忽略了他此刻的情绪有些异常。

“谢父亲赐字!”

楚斐撒开长槊,低着头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持槊大踏步离去,只留下一句:

“我还是去练上一会,中午回来。”

他不得不走了,因为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七年多接近八年的时间,他以为曾经的楚文斓已经不会再出现了,而今剩下的只不过是楚斐而已,却不曾想楚歌竟然又给他取了个一模一样的字,过往再次翻涌而出,五味杂陈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心情的复杂,所以他只能暂时逃离,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再回来。

而这边楚歌一愣之后,也是有些苦笑。自从七年多前受过重伤再次醒来之后的这个儿子,他就总是有些陌生感,甚至很少叫他一声父亲,虽然尊敬有加也孝顺听话,武艺头脑都青出于蓝,但就是不像是他的儿子,反而跟贺家兄弟一样,仅仅像自己的一个子侄晚辈。

这是楚斐也没有办法的,毕竟于他的记忆来说他有着一个曾一起生活了二十七年的父亲,他可以对这个男人亲近、恭敬、顺从,但是他永远无法把他当做真正的父亲,更多的只是一个十分十分重要的长辈,有些类似真正的师徒,但不是父子。

他前世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而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已经各方面想法都成型了的成年人,他的身上有着太多他前世父亲的影子,那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二十七年的结果,这也是楚歌对他感到陌生的地方,尽管他这些年也被楚歌影响了不少,但还是差了一层,因为他的心理终究不是小孩子那个最容易塑形的时期了。

但是于身体来说,楚歌与他有血缘关系,而且对他很好。七年多八年的时间他对这个世界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尤其是这些一起生活的人,他并没有什么只是过客的感觉,他早就对楚寨、对楚歌、对贺家兄弟、对楚寨的叔伯们有了感情,他们也是他的亲人,楚歌更是其中绝对不能分割的那一部分,但那种感情仍旧不像是父子。

他知道自己有些别扭,但他一直也别不去这个劲儿,但今天似乎可以了,所以他跪下了,磕头了,也叫了一声父亲。

“前尘今世,我都是我,都是楚文斓!”

“嘭!”

楚渠水面之下突然一条大鱼被巨力砸出水面,紧随其后楚斐持槊跃出水面,长槊抡甩之下隐现青麟兽吼之音。念头的通达,让他福灵心至的整个人都精神清透了许多,就连劲力的使用仿佛都更加通透,更加完美。也终于能使长槊随意发出兽吼之音,青麟舞阳再无迟滞。

“呵!这家伙够大,正好加餐。”

灿烂一笑,拎起地上一米多长的大鱼,也不管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就那么扛着槊拎着鱼走了回去,看见院中也在练武的楚歌便笑道:

“爹,我弄了一条大鱼,咱们等下加菜,多喝点。”

“哈哈哈!好!好!多喝点!多喝点!”

楚歌不知道楚斐怎么产生了这般变化,但那亲昵的一声爹,而不是一声生涩的父亲,或者只是一个干巴巴的您字所能代替的。

其实他心里也烦闷的很呢,不然也不会自己舞起长槊。他虽然七个儿子,但离开家时大儿子楚瀚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六子更是刚生不久,再加上这一过就是二十年,这些孩子怎么可能跟他亲近。

这第七子虽然是一直在身边看大的,但也跟自己不那么亲近,他做父亲就这么失败吗?所以此前他有多烦闷,此刻楚斐有了改变之后他就有多开心,转瞬之间心情天差地别。

“嘿嘿,您这槊怎的回了乾国就没劲了呢,咱爷俩过两招?”

“跟老子打,你还敢还手?赶紧回去换衣服去,然后去把云乞他们喊过来,今儿一起喝个痛快。”

“得嘞。”

生疏的恭敬变成了言语的轻松,父子二人轻松异常的完成了这种转变,面上都扬起了灿烂而幸福的笑意。

当天傍晚,阳楚庄内开了十余桌大宴,贺家三兄弟、蒙克瑞德父女、冈坎、十六兄弟及家眷、还有一直跟随这父子二人的那六十余人,百多号人呼天喊地的喝着、笑着、闹着,将好好的院子弄得一片狼藉,宛若聚啸山林的一样,释放了他们大多数人还仍存留的匪性。

起初楚歌的妻妾和他其他的儿子、儿媳,甚至孙子也是在场的,可是这帮与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人在他们逐渐高兴的喝开了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他们与这群人格格不入。

是夜,楚斐大醉,宛若一滩烂泥。楚歌亦然、所有商路回来的男人们亦然。女人们尚存着理智,将他们一个个收拾回去各自房间,然后亦然。

这一夜之前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有未曾宣泄出来的苦闷,于蒙克瑞德一行人而言,他们失去了往日的荣耀和跟以往有关系的一切,生活也翻天覆地的改变,甚至而今都在说着一种他们并没有那么熟悉的语言。

于跟随楚家父子和贺家兄弟回来的那些兄弟而言,他们再也不是叱咤商路的马匪,甚至或许都再没有了提刀厮杀的机会,他们的生活也仍旧有着巨大的改变,这让他们感到极度的不适。

于贺家兄弟而言,他们看着楚歌一家人幸福的团聚,而他们的父亲却没能亲身经历这一切。他们家中同样也有两位兄长、七位姐姐,亲戚也是一堆,除了他们兄弟外所有本应是亲人的人却都是陌生人,就连认祖归宗时都是楚歌去给做得见证。他们自己也只能每日面对着可以说完全陌生的亲人,每日看似和睦有礼的打着招呼,却无法弥补那份生疏。

而与楚斐和楚歌父子而言,是盘桓了七八年之久的那道并不明显的阻隔。

可这一夜,他们将这些东西都宣泄了出来,他们笑着哭着,他们形容癫狂,却也无拘无束。火辣的烈酒焚尽了他们的心事,也为他们化开了新的篇章。过往的一切都随着这场宿醉消散,他们将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

翌日,这些人基本都是时至晌午方才醒转过来,所幸喝的酒不怎么闹脑袋,洗漱完毕后也就清醒了,没有宿醉后的头疼欲裂。

“七郎,你这两天是不是应该启程去朝歌了。”

昨夜贺家兄弟都是在楚斐的院子里住下的,所以起来之后也就又凑到了一起,此刻贺云乞边吃东西边问道。

“嗯。后天走,早去几天,正好去朝歌游玩一番,反正时间也够。”

楚斐点头回道。

“那太好了,我等会儿回去收拾行李,这两天就住你这了,后天和你一起走,我是不想再在这地方呆着了,就跟着你去朝歌了,还是咱们兄弟在一起舒服。”

贺北山一拍手掌大吼大嚷着,把一旁伺候的丫鬟下人给吓够呛。

“这地方多好,你们家也是家资不俗的,还什么事都有人伺候着,不比咱们提刀扛枪的当马匪来的舒服啊。”

楚斐揶揄着。

“好个屁啊,除了我们哥三,还有十来个跟着的兄弟,我们就特么没有一个熟人,见了面还谁都得打声招呼,客气客气,难受死了。我们难受,他们也难受。”

贺老三对楚斐向来无话不说,虽然也知道这货在揶揄自己,但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仍旧叫嚷道。

“处处都是客气,这、、”

贺老二也是无奈摇头苦笑。他们都是些习惯了商路上爽利和豪放的生活的,这种看似和气实则无比陌生疏远的人际关系,让得他们浑身不舒服。

“呵!我也一样,不然何苦天天跑去练槊。我们和他们啊,就像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楚斐自然也是感同身受,咧嘴一笑,然后兄弟四人相视摇头笑了起来,说到底还是他们更熟悉,也更像是亲兄弟一些。

“那就一起去吧,正好咱们也都还有点钱,咱们干脆去朝歌买个院子自己住,不时回来探望一番便是。”

楚斐于是建议道。

“我们倒是无所谓的,你不用住在靖武卫那里吗?”

贺家兄弟问道。

“不知道,就算需要住在那里,也总有休沐的吧,有个自己的窝终归好点。而且啊,咱们也应该想法挣点钱呐,咱们可不光自己,还有兄弟们跟着呢,就咱们分到的这些钱财能扛多久?”

几人虽然回来时也和其他人一样分了楚寨曾经的财物,而且还不少,但是这么多人坐吃山空也是不行的,想要过得好些那更是不能指望着这些的。

楚家虽然是一方豪绅,但是这份家业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一则是楚歌早年打下的根基,一则是楚瀚六兄弟努力的结果,他不想牵连进去,更不想因为这些许黄白,让本就陌生的关系更加冰凉。

贺家兄弟的情况也大抵相同,所以闻言也是深有同感的点头,更是直接问道:

“你是有了想法了?”

“大概有点了,虽然不能富甲天下,但活得舒坦应该没什么难的。”

楚斐点头,倒是没有细说,而是一语带过,有些事他也只是有个想法,但还没有计划好,到时再详说不迟。

“行,那我们就等着了。”

贺家兄弟也了解楚斐,知道他不细说显然也就还没计划周全,所以也不多说什么了。

“话说,你们哥仨家伙式都带了吧,咱们可是好些时日没有比划比划了,正好哥们偶有精进,今儿一挑你们仨。”

很快,吃完饭的楚斐本想再去练练槊,巩固一番,却看见贺家兄弟也要出去活动活动拳脚,遂出言挑衅道。

“呵,我们哥仨是有些时日没揍你了,正好手痒,来来来!”

这哥三个也是摩拳擦掌的,毕竟他们原本在楚寨闲来无事就会比试比试,这段时间又是赶路又是什么的倒还真的很长时间没有比试了,所以痛快地回去取了各自兵刃,这些都是他们走哪带哪的东西,成了早就刻入骨髓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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